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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進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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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進展

原溶剛走, 原灝與原成梁過來了。

一進門, 原灝就發現原太夫人臉色有異,行禮後緊張地上前, “娘,沒出什麽事吧?”

原成梁則將茶盞送到太夫人手裏, “祖母,您喝口茶。”

原太夫人無意識地接過茶,握在手裏,過了一陣子才回過神來, 定定地看住次子。

原灝心弦繃得更緊,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。

原太夫人的視線又緩緩轉移到原成梁臉上, 直到對方再也招架不住時, 道:“明日把你娘叫回來。你大伯父要讓你大伯母主持中饋,你大伯母要是殺雞儆猴,給二房沒臉,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。”

原成梁即刻稱是。

原太夫人啜了一口茶,出言責怪:“昨日你和阿錦是怎麽回事?為何要做那種自討沒趣的事情?”

原成梁垂下頭去, 囁嚅道:“祖母也是知道的, 東府的門, 我們輕易進不去, 前兩日屢次三番派人傳話,想過去請安, 可那邊門房的人一句都不得空就把人打發回來了……我跟阿錦估摸著, 別說恩嬈了, 連管家怕是都不知情。”

“所以就自作主張?”

“……是。”原成梁道,“這也算投石問路吧,瞧瞧是恩嬈有求於沈慕江,還是沈慕江另有所圖才住進東府。”

原太夫人斂目看著茶湯,“看出來了?”

“也算看出來了。”原成梁上前兩步,賠著笑道,“沈慕江言行間都給足了恩嬈情面。恩嬈要是有求於他,也會凡事瞧著他的臉色行事,可她並沒有那樣。”

原太夫人沒說話。

原成梁繼續道:“這樣更好,您說是不是?不管怎樣的門第,手頭要是不富裕,不定什麽時候就吃癟。

“單說前幾日買下這宅子的事,要不是有您老人家顧著我們的情面,拿出體己銀子幫襯,我們不就得灰溜溜地搬走啊?

“是因此,我跟阿錦才想與沈慕江搭上話,日後開個鋪子什麽的,不就能得到些方便麽?”

原太夫人神色略有緩和,“初衷是不錯,事情卻辦得一塌糊塗。”

“吃一塹長一智。”原成梁忙道,“往後再有什麽事,孫兒一定先請您老人家給拿個章程。”

原太夫人眼中有了一丁點笑意,轉頭吩咐原灝:“沒什麽事。你們回房吧。我要去東府一趟。”

“什麽?”原灝、原成梁異口同聲。

“等不得了。”原太夫人緩緩下地,對原灝道,“不知道沈慕江用什麽話敲打你大哥了。你還不知道他麽?一旦關系到他的前程、名譽,就嚇破了膽,對誰都言聽計從。天色還不算太晚,我過去探探口風。你們好生留在家中,別惹長房的人。”

父子兩個諾諾稱是。

——聽了半晌,聽來一堆模棱兩可的話,林醉和杭七都有些失望。

杭七打手勢示意林醉回傅宅休息,他要跟著原灝、原成梁回房。

林醉不同意,堅持要跟他一起去。錦衣衛每日做什麽,最好是讓姐姐一清二楚。

杭七就瞪她,心說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兒?男人的房,她怎麽能去?萬一父子兩個跟丫鬟通房妾室打情罵俏什麽的,她要怎麽辦?

她無辜地回視。

杭七虎著臉做了個掐人脖子的手勢。

林醉只是微笑。

杭七徹底沒了脾氣,只好由著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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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過晚飯,傅清明遵照沈笑山的叮囑,服了一粒丹藥,過了一陣子,便沈沈睡去。

比起傅清明,原敏儀情形要好一些,飯後精氣神兒不錯,命丫鬟取來一冊書,倚著床頭翻閱。

陸語還在外院花廳,和沈笑山、齊盛、代安等人一起用飯。

飯後,幾個人一起轉到外書房,參詳著眼前情勢。陸語抽空去看了看兩位長輩,見姨父神色安詳,姨母神色愉悅,也隨之高興起來。

姨甥兩個說笑期間,有小廝來稟:“原太夫人過來了,說要看望太太,還想與小姐說說話。”

陸語沒表態,只是望著姨母。長輩回來了,這類事情,便不是她該由著性子做主的。

原敏儀諷刺地牽了牽唇,“她到底是朝廷封的誥命夫人,傅宅還能把她攔在門外不成?只是我纏綿病榻,不能出門相迎,請她多擔待。”

小廝稱是而去。

原敏儀拍了拍陸語的手,“你只管去忙你的,不需對著那張臉。與她說了什麽,我會如實告訴你。晚一些,你再聽她絮叨那些有的沒的。”

“……”陸語猶豫著。

原敏儀握了握她的手,“放心吧。有些事,不是你不說我就不知道。”

陸語略一沈吟,恭聲稱是,吩咐房裏的下人幾句,回了外書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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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太夫人走進原敏儀的寢室。

天青色幔帳半掩,蓋著素緞面被子的原敏儀眼神冰冷地望著她。

“我這些日子都不舒坦,一直閉門謝客。這兩日又總聽人念叨你病了,便過來看看。”原太夫人說著話,走到床前,站在榻板上,俯視著原敏儀。

“勞你記掛,實在是罪過。”原敏儀似笑非笑的,“瞧見了?我離死還遠著。”

原太夫人牽出一抹微笑,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,“說說吧,自你與傅清明離奇失蹤到回返,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戲?”

“我倒是也想知道,這是哪一出大戲。”原敏儀凝著她,“你以為呢?”

“我以為,不外乎是錦帛動人心。恩嬈小小年紀,卻是腰纏萬貫,憑誰能不覬覦?”原太夫人穩穩對上她視線,“而最清楚她家底的,莫過於你們夫妻二人。”

原敏儀已經猜到對方想說什麽,仍是饒有興致,“說下去。”

原太夫人語聲徐徐:“先來一出離奇失蹤的戲,隨後送一封漏洞百出的報平安的信回來,原家一看就知道你們安的什麽心,懶得管,會及時撇清關系。

“恩嬈定會因此對原家生出百般怨恨,大事小情上尋釁生事。

“之後,你們再遣人向恩嬈要贖金。那孩子孝順,一定會讓要挾她的人如願以償。

“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來的?

“是被恩嬈識破了詭計,找到了藏身之處,還是恩嬈上當,讓你們拿到了大筆銀錢?”

原敏儀聽完,竟是輕輕一笑,“我就知道,怎樣的事情,讓你一說,罪該萬死的一定是我。你還別說,這番說詞,乍一聽居然能說得通。要是讓不明就裏的局外人聽到,一定會半信半疑。”

原太夫人微微一笑,問道:“那麽,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原敏儀卻道:“我都不著急,你急什麽?”

“如今你和傅清明到底是纏綿病榻,還是被拘/禁起來了?”原太夫人審視著她,“恩嬈這兩日行徑與以往大有不同,昨日去原府做客,今日原家人回訪,你都知道麽?”

“知道,我還知道她為何這麽做。”原敏儀話鋒一轉,“聽說你孫女又被我外甥女整治了?”

原太夫人嘴角微微向下一撇,“阿錦是官家閨秀,曉得輕重,自是不會在人前與恩嬈爭長短。”

“是啊,曉得輕重。”原敏儀輕笑出聲,“當著一屋子人,巴巴地與沈慕江攀交情,太曉得輕重了。我真有些不明白,你不是最厭惡商賈麽?怎麽能容著兒孫巴結兩個商賈呢?”

原太夫人冷了臉。

原敏儀讓丫鬟在背後加了個大迎枕,笑意愈發舒緩,和聲道:“你看不起的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商賈,對於商賈中的翹楚卻是不同,心裏都巴不得認人家當祖宗吧?可惜啊,他們不稀罕。”

原太夫人呵斥道:“行了!逞一時口舌之快,對誰有好處?!”

原敏儀瞧著她已震怒卻不能發作的樣子,逸出愉悅的笑聲,“我就知道,見你沒壞處,見了你,心頭的火氣,能排遣幾分。”

原太夫人垂了眼瞼,斂去眼中的怒意,強行壓下心頭的火氣後,才再一次望著原敏儀,“我來,是想問問你,是不是想由著恩嬈與原家勢不兩立?對,你可以說,你大哥是遇大事不偏不倚的人,但我也告訴你,我想整治他,讓他對我言聽計從,輕而易舉,只看你們是不是逼著我出手。”

原敏儀語氣淡漠:“這話說的,你整治他,跟我和阿嬈有什麽關系?”

“是跟你們沒關系,但他若是在原府成了傀儡,最難受的一定是你、傅清明和恩嬈。”原太夫人笑容陰寒,“沈慕江能在長安逗留多久?你們還能打著他的幌子過一輩子不成?我把話給你放這兒,你前腳走,我後腳就做主把恩嬈許配給一個官宦門第,到時候我倒要瞧瞧,你們是站著接受,還是跪著回絕。”

原敏儀冷笑,“恩嬈的婚事,只要她自己不情願,誰都別想給她做主。那種齷齪的心思,你就歇了吧。”停一停,秀眉一挑,滿帶挑釁之意,“你當初連我和姐姐的婚事都阻撓不了,還想阻撓恩嬈?十個我和姐姐,也比不了她一個。你做做夢就成了,大話就別亂說了,平白惹人恥笑,又是何苦來的。”

“你是說,打定主意要把恩嬈的一生豁出去?”

“我說了,她自己不情願,誰都別想給她做主。言下之意是,她自己要是情願,誰也別想阻撓。”原敏儀唇畔又漾出了笑容,“至於往後的事,她想怎樣就怎樣,我們夫妻兩個聽天由命,只管陪著她。”

原太夫人費解地看著她,忽然覺得,眼前人與以往大有不同:言辭間看似與她針鋒相對,卻不會被她激怒,更沒說出半句她想打聽到的消息。到底,是經得起事的性子,歷經磨折之後,沒被打垮,心思反倒更為縝密敏銳。

這兒是白來了。原太夫人冷著臉站起身,一言不發地向外走去。

原敏儀望著她的背影,眼中只有憎恨、冷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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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涼如水,星光寥落。

陸語負手等在外院路旁的花樹下。

她穿著男子式樣的藏青色箭袖長袍,燈籠光影映照著她高挑窈窕的身形,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。她的容顏,因為所在的位置的緣故,一半在光影之中,一半隱於黑暗之中。她的眼睛亮晶晶的,正如此時天幕中的星辰,亮閃閃的,卻無半分暖意。

原太夫人由丫鬟婆子的簇擁著走近她,停下腳步。

陸語沒動,只是睨著她,沒半點行禮寒暄的意思。

原太夫人瞧著這不是回事,擺手示意下人們退遠些,繼而解嘲地笑了笑,溫聲道:“恩嬈,自你外祖父病故之後,你對我便明顯冷淡了許多。我自問平時待你不薄,大事小情的都給足你顏面,你卻一直是這個樣子,到底是何緣故?”

陸語瞇了瞇眸子,“您真不知道?”

“真的想不通。”

“那我就告訴您。”陸語背著手走到原太夫人跟前,語聲轉低,“外祖父病故之前,您和他起過爭執,我沒說錯吧?”

原太夫人頷首,語聲亦低了幾分:“沒錯。我也不怕你笑話,我跟他過了一輩子,爭執是常事。難道你以為是我把他氣得病倒以至身故的?”

陸語不動聲色,“你們爭執的原由,是您要給我定親,要把我許配給向家,沒錯吧?”

猝不及防之下,原太夫人沒辦法掩飾眼中的驚愕。

“向家是原二太太的娘家,您想讓我嫁的,是原二太太兄長的庶長子,沒錯吧?”

“……”

“怎麽說來著?”陸語唇畔現出涼薄的笑意,“商賈之女,嫁入官宦之家已是幾世修來的福氣,照常理,許配給官家當差的管事都是情理之中。外祖父為此大怒,揚言要把你休了。沒錯吧?”

原太夫人終於緩過神來,矢口否認:“沒有,沒有的事,你聽誰胡說的?”又急切地追問,“告訴我,是誰在我們之間挑撥是非?”

陸語不答,自顧自說下去:“我對你本來就沒半點兒情分,也明白你對我也一樣——但凡你是個人,但凡你對我和我娘稍稍有點兒眷顧,家父怎麽會在身故之前,把我托付給陶真人?知曉那件事情之後,我就當原府沒你這個人了。”

有些事情,即便是自己心裏承認,卻容不得別人當面道破——原太夫人就是這種人,她聞言變了臉色,冷笑一聲,“你想做什麽?要學你娘忤逆犯上不成?!”

“這就惱羞成怒了?”陸語望著她,毫不掩飾眼中的鄙夷,“你也好意思說這種話?你也配為人/母?”

原太夫人臉色鐵青,後退一步,像是這樣才能把她看清楚一樣,片刻後,切齒道:“到底是誰跟你胡說了些什麽?!枉我當你是個聰明的孩子,到眼下一看,你也不過是聽風就是雨的蠢材!”

“到這時還想往別人頭上潑臟水?”陸語上前兩步,笑微微地凝著她,“你問是誰跟我說的?好,我告訴你。是我爹娘,是我外祖父——他們托夢給我了,他們說,你這種毒婦,十八層地獄都不稀罕收,讓我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。”說著,揚了揚眉,“怎麽,他們沒跟你說麽?嗯,沒說也對,哪一個也不想再看到你這張醜惡至極的臉了。”

“陸語!”原太夫人語聲雖然壓得極低,語氣卻已是氣急敗壞,“你說話給我當心些!別逼得我與你撕破臉,到了那地步,誰都別想得著好!”

陸語卻是回以盈盈一笑,“我倒是巴不得與你撕破臉呢,有你這種親戚,是我這輩子的恥辱!”

原太夫人身形一震,瞳孔驟然一縮,看住她,做不得聲。

陸語與原敏修的長相並沒多少相像之處,但在這一刻,那神色、意態,像極了。

又來了。

多年前的那一幕,又在眼前呈現了:原敏修眼神孤絕,卻笑靨如花的說,“有你這種母親,是我這輩子的恥辱!”

原敏修簡直是她的煞星!死了還不安生,又留下一個小煞星來跟她作對!

原太夫人憋悶得要死,心口堵得厲害,臉色由青轉紅。

陸語卻逼近她,輕聲問:“原太夫人,我不明白,你怎麽能對女兒下那樣的毒手?嗯?您是怎麽想的?是深宅大院把你逼瘋了,還是你根本就不是我娘與我姨母的生身母親?”

她觀察著原太夫人的眼神,但對方還沒從前一刻的惱羞成怒中緩過神來,她能看到的,便只有憤怒與恍然。

她不免大失所望,嘴裏卻是繼續挖苦兼責問:“你出嫁之前,你爹娘是不是也灌了你許久的避子湯藥?你有沒有問過他們,為何那般歹毒?你是怎麽緩過來的?不對,那種歹毒的手段,毀的是女子的身子骨。就那樣,你還生下了兩兒兩女,我怎麽覺得那麽不合常理呢?你這些兒女,該不會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吧?不然,你怎麽能狠到那份兒上?——不對,”她微微側頭,若有所思,“你也不是你爹娘親生的吧?但凡是親生的,也養不出你這種禽獸不如的貨色!”

“住口!”原太夫人厲聲喝道,“你給我住口!來人!”語畢,身形已經簌簌發抖。

陸語微不可見地揚了揚眉:她那些話,是歹毒了些,原太夫人的反應這樣大,卻在她意料之外。那麽,原太夫人是覺得被冤枉了,還是恰好說中了、戳到了她的痛處?

丫鬟婆子齊聲稱是,一起趕到原太夫人面前。

就在此刻,齊盛在不遠處揚聲道:“來人!”

有護衛、小廝高聲稱是,一起趕到陸語身後。

齊盛小跑著走到陸語跟前,問:“小姐是不是要送客了?”

陸語笑著頷首,“正是。”

“小的明白。”齊盛站直身形,給了原太夫人一個不陰不陽的笑,“原太夫人,天色晚了,小人就不留您了,您請。”語畢擡手示意對方走人。

原家的人在傅宅,跟別人怎麽著他不管,想要對小姐頤指氣使,那是做夢。他就容不得。

原太夫人一口氣哽在喉間,上不來下不去,在此刻,偏就沒法子排遣,只得由丫鬟婆子攙扶著,踉蹌著離去。

去往書房的時候,陸語問齊盛:“你怎麽會帶著人手候著?”她並沒吩咐過。

齊盛就笑,“沈先生提醒我的。他說,您今日氣兒不順,要把原太夫人當場氣死,總歸是不好。”

陸語忍不住笑了。

這一日,外書房徹夜燈火通明。

陸語和沈笑山留在裏間,當下情形,用筆墨書寫勾畫出來,再琢磨零打碎敲的口供和消息。

未到子時,事情便又被兩個人往前推了一大步:

陸語在解家下人口供中發現,兩年前,解明馨曾離開解家五個月之久,而且解奕帆沒隨行,她回去之後,人顯得豐腴了些,脾氣卻委實暴躁了一陣子。

她思來想去,覺得以解明馨那種性情,除非有生死攸關的大事,不然絕不肯離開解奕帆那麽久。

對於他們來說的大事,除了嫁娶、生兒育女、身世相關,還能有什麽事?她想不出別的。

讓解奕帆和解明馨抵死不肯招供的,在這三項之中,在眼前又還有什麽?

腦海中閃過很多線索促成的推測,她不能逐一抓住,卻不妨礙得出最終結論。

她立刻去外面吩咐無暇:“找個有生養經驗的人,去沈宅一趟,看看解明馨是否小產或是生養過。”

與此同時,沈笑山把景竹喚到裏間,吩咐道:“查解家明賬私賬的時候,不用留意他們與誰頻繁來往,要留意的是,他們以前曾來往過卻在這一半年斷了來往的人——著重查解家與原家上下的來往。一比對就見結果。”

子時過後,兩人的猜測都得到了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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